【卜岳】流离失所

一个关于欲擒故纵的故事

全文约10000字 私设如山 OOC属于我 请勿上升 吃糖愉快

 

1

中国新说唱这个节目组应该很有钱。

岳明辉坐在海选场地的大厅里,边填着报名表边有些走神的想到。

尽管知道有人在拍摄,他还是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牛仔外套:有钱的节目组连冷气都打的格外足些,幸亏找木子洋借了件外套,不然非得冻死在开嗓之前。

昨天晚上他蹲在木子洋的衣橱面前翻来找去了半天还不确定自己该穿什么,直到那人委婉的传达了两次他和小弟要睡觉了的信息,岳明辉依旧充耳未闻,苦恼的坐在地上盯着面前那两排衣服。

木子洋带点嫌弃的把这个选择恐惧症患者挤到旁边,大手一挥从最里面掏出了件Maison Mihara Yasuhiro的牛仔外套丢在岳明辉怀里。不愧是整个坤音的海澜之家,挑衣服的眼光快准狠,流畅松垮的剪裁和右胸前的脏标给岳明辉格正的脸平添了几分痞气与狠劲。

尽管他本人和准备的海选曲目都与暴/力脏/话色/情之类的扯不上什么关系。

“你懂什么,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木子洋白了他一眼,用力的拍了好几下岳明辉的右胸,“去吧,带着你大洋哥的祝福和实力去吧!”

“谢了,祝福带上就行了,”岳明辉没躲,笑着回他,“rap实力我还是带我自己的好了。”

“你这个老岳,拿我洋哥衣服,还嘲讽我洋哥,”灵超从书桌抽屉里摸了半天,拎着个吊坠走过来,“我只能说,干得好!”

木子洋作势要揍他,灵超往旁边一让,躲开了木子洋的铁拳。岳明辉把小孩往身后揽了揽,他就顺势把手上那串项链挂在了岳明辉脖子上。

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但很漂亮,被银质外圈半包裹着的,是一颗通透圆润的海蓝色宝石。

虽然是人工合成的蓝宝石,但胜在确实漂亮。没办法,公司上升期,总不能把所有钱都拿来买大金链子和钻石翡翠吧,钱得用在刀刃上。

当时灵超一眼就相中这个吊坠,拿走后从不外借,小孩平时并不小气,由此见得这也算是他的宝贝物什了。

 “去吧,带着你大超哥的吊坠和祝福去吧!”灵超得意的拍了拍岳明辉的胸脯。

“你再找我凡哥要个什么东西带着,”灵超补充道,“把我们仨的祝福都攒齐,明天肯定能过。”

他勉力笑了一下,灵超自知失言,表情里也有些尴尬。

岳明辉正在填表的动作停了停,左手摸了摸胸前那个吊坠,触手微凉光滑。

听说东方人认为佩戴蓝宝石可使人免受罪恶的伤害,并且带来好运气。

岳明辉向后稍微舒展了一下,深呼一口气。

他并非在紧张。

 

2

岳明辉从木子洋的房间走出来,把门带上,在上楼与下楼这两个选项之间纠结了好些时候,直到木子洋和灵超的笑闹声都变得模糊轻微。

大约是睡了。

向上,回到自己舒适安静的房间,最后整理一遍准备好的明天要用的歌。

向下,回到某人最近始终反常的,不太好看的脸色下。

岳明辉无意识间抬了手摸上自己的左耳,却又触电般的缩了下脑袋,耳垂处的疼痛提醒到:耳洞又豁开了。

他有点认命的迈着沉重的脚步下了楼梯。

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人,浴室里稀里哗啦响个不停的水声成了这让人难以忍受的空虚唯一的背景音。

这水声也挺让人难以忍受的。

他离开房间的时候卜凡就已经进去洗澡了,少说大半个小时了,连他都挑好了衣服,卜凡却还没洗好。

岳明辉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毕竟卜凡平日里洗澡动作总是很快的。

不会是晕在里面了吧?

他的手刚摸上浴室门把手,却听到里面的水声突然停滞。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岳明辉有些不知所措,他向后退了两步,不知道是该躺床上装睡还是该坐书桌面前假装写歌。

在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displacement,岳明辉第一次听说这个术语是在准备托福的模拟听力题里。

那篇听力里说到,一只什么种类的鸟,当它不知道此刻应该吃东西还是睡觉的时候,他多半不会选择这两者之间的任何一个,反而会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

弗洛伊德认为这是一种无意识间做出的防御机制,最本初的作用是为了转移并缓解面对侵犯性或危险行为时的焦虑。

岳明辉对心理学以及这个名词没有更深的了解,但当他发现自己条件反射性的打开房间门准备逃出去的时候,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和那只被自己嘲笑为“傻了吧唧”的鸟并无区别。

“要走?”卜凡拉开浴室的门打量着他,声音有点冷冰冰的,混合着浴室里弥散出来的温热水汽,产生一种诡异的反差。

洗澡能洗上一个小时,穿衣服怎么就这么快呢?

岳明辉的身体僵在开门的姿势上,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啊,嗯那什么,今天我自己睡好了。”他拉扯出一个标准而得体的假笑。

“随你。”卜凡却不看,挥了挥手,从他面前晃荡过去,往床上一躺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按按戳戳。

岳明辉心里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沉重着,也许和失落很接近,但他很快的克制了这种情绪。

“不用洗澡?”在岳明辉浑浑噩噩的就要拉开门往外走之前,卜凡问道。

“啊,啊对,我都忘了,洗澡洗澡。”

岳明辉简直要两眼一黑,莫非是明天要去比赛,今天太过于紧张了才频频出错?

他不想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多待,低着头就要往浴室里冲。

“大哥,你衣服拿了吗,就往里冲?”

岳明辉面无表情的走到衣橱面前拽了套T恤短裤,又面无表情的抱着衣服进了浴室,直到拉上门的那一刻才忍不住无声的爆了句国骂。

他觉得自己此刻心里多半部分是一种名为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感,还伴随着少许对卜凡的不满。

 

3

卜凡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岳明辉边有些埋怨的想道,边把淋浴的龙头旋到最大,水猛的从花洒的喷头处倾泻下来打在岳明辉上半身和他破开的耳洞上。

透心凉,心飞扬。

X,忘了调水温。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把水关掉,四周突然安静,他听到外面那人好像有些动静,但很快又没了下文。

大约只是卜凡在床上翻了个身,岳明辉有点失望的想到。

卜凡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脱力的闭上眼睛往浴缸里一躺,没有热水的缓冲,浴缸壁冰凉的触感紧贴着他的后背,带来丝丝寒意。

 

4

卜凡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岳明辉再次打开龙头,温热的水一遍遍的从他身上滑落下去,好像水声可以掩饰他的心绪不宁。

无需努力回忆,非常多个片段就会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思绪里。

比如连他自己都忘了的二十四岁以及二十五岁生日,卜凡会偷偷给他准备蛋糕和礼物。

第一年的卜凡对自己的工资情况没个准确预估,积蓄只够给岳明辉买杯子蛋糕。他自己在边上啃着西红柿傻乐,看着岳明辉吃到鼻尖上留下一点奶油的痕迹。第二年的卜凡有了之前的血泪教训,提前三个月开始攒钱,一个巨大的寿字蛋糕加上一瓶香水:prada的luna rossa,也叫红月。

比如过年期间,他刚从公演录制舞台上下来就和其余练习生一起被叫到后台去看节目组准备的惊喜,也没来得及把身上那套薄西装换成别的什么御寒能力强点的衣服。岳明辉在暖气不足的后台冻得指尖发红,他自己浑不在意,卜凡却会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给他捂手。

镜头扫过来的时候是岳明辉自己条件反射性的收了手,卜凡握了握虚空,直到镜头移开的时候他的胳膊还保持着那个有些奇怪的姿势。

还有后来,他扭伤了腰,把止痛药当饭吃,也不看看说明书上的推荐服用剂量。卜凡却跟老妈子一样没收了所有的药,给他记录着时间:距离上次还没到四个小时,不能吃。

岳明辉扶着小一班的门框和卜凡理论,他吃痛的厉害,脾气也暴躁了许多:你烦不烦,管我干吗?

“我不管你,看你作践自己啊?”卜凡的语气也不善。

“我疼。”岳明辉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一丝祈求。

“疼就该去躺着。”卜凡晓得他在示弱,话里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再然后他要被淘汰了,录制的时候难受的厉害,却还想着公司交代的无论如何不让哭,只能一边大喘气一边往回憋眼泪。

木子洋温声细语的安慰岳明辉:“没事儿别难过,我陪你,咱俩一起去自驾游。”

岳明辉却拍了一下他的腿:“别乱说,你能晋级当然是晋级最好。”

卜凡自认为嘴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能更紧的握住了岳明辉的手,直到念到他的名次,不得不松了手上台去。

岳明辉想,卜凡坐在最上面的位置,在他眼里自己的身影应该已经变得渺小。

命运的轨道也许就在此刻错开,颇有几分施托姆的《茵梦湖》里那种悲剧味道。

而一切峰回路转,说不上是往好的方向转还是坏的,写了满满的铺垫在高潮时刻戛然而止。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心情就要往前继续,悲不悲喜不喜的,直转成一出滑稽的闹剧。

岳明辉狠狠地按了两下香波瓶子上的泵头,搓揉了没一会儿就顶了一脑袋轻飘飘的泡沫。

“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想到一句不太合适的俗语。

 

5

其实当时的岳明辉没觉得这些事情有哪儿奇怪,他认为卜凡只是把对自己亲哥哥的崇拜和关爱需求投射在了自己身上。

即便大厂里有不少练习生揶揄过他和卜凡之间稍显微妙的关系,他也只当是一群大老爷们白日无事的调侃。

现在回头看看,岳明辉觉得他们之间大约的确是有些什么的。

尽管他并不确定。

 

6

岳明辉迟钝而犹疑不清,但卜凡是明白的。

他们之间,或者说至少卜凡单方面的,的确是有些什么的。

那些东西存在已久,甚至比岳明辉能想象到的还要久远。

并非是大厂,并非是韩国,也不是岳明辉的生日。

而是最开始的那一眼。

那些感情是沉重的,卑微的,不能见光的,难以启齿的。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混合了崇拜,混合了对关爱的渴求,但也有别的更为纯粹的东西。

是爱吗?大概是爱吧?

岳明辉并不是他哥哥的投影,卜凡也不想当岳明辉的好弟弟。

卜凡喜欢游戏和热血漫画,还在上学的时候沉迷过一阵子死神,半夜打着手电筒,躺在北服狭窄的宿舍床上,他看着蓝染惣右介的那句话:崇拜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他崇拜过岳明辉吗?而他又了解岳明辉吗?

卜凡侧过身,面对着床的另一侧发着楞。那是岳明辉常睡的那边,带着非常浅的lunarossa味道——卜凡送他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后来这瓶香水变成了他们睡前的专属安抚味道,用来慰藉两个人越来越糟糕的睡眠质量。

彼时从春天到盛夏,他攒了足足三个月的工资——听起来吓人,其实也没攒出多少来。最终他送出手的,除去那个土味十足的寿字图案蛋糕外,就是这瓶来自prada的红月了。前调是略微辛辣的苦橙,鼠尾草和带点冰凉刺激的薄荷紧随其后,后调皂感很轻的降龙涎香醚蔓延很久。

其实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调香,论外形也不是什么顶好的设计,网路上对此香毁誉参半,选择它只不过是卜凡的一个小小执念罢了。

卜凡的兄长与岳明辉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的。

诸如他们都爱打篮球,都组过乐队,都是成绩好的别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弹贝斯,都爱听Eminem。

那时候卜凡还是个高中生,他的哥哥会在每个周六的傍晚换一身白色衬衫黑色细筒西装裤出门。他爱将衬衫扣子解开两格使胸口一个银质十字架若隐若现,左手拎着吉他右手拿着香水瓶朝着自己喷了两下红月,有些生硬的转个圈让香气均匀的发散。

他把吉他包的背带背好,朝着还在做功课的卜凡头上按了一下,"我走了啊,凡子。"

卜凡朝他点点头,很多个春夏之际的傍晚,青岛的纬度不低,所以天空还明晃晃的,空气里满是红月微微发腻的海洋气味,26岁的哥哥就在这种气味里离了家去附近的一间酒吧唱歌。

他带上门,香气渐散。

卜凡的哥哥其实颇具威严,只有每周六离家前那揉脑袋的动作里带着点温柔意味。

对于当时仍未成年的卜凡来说,红月就是属于兄长和春夏季节的温柔味道。那之后的数年里他做了模特,什么大牌都往身上套过,包括剪裁瘦削到令人发指的prada,穿过的各路商业香、沙龙香更是令他鼻子都有些麻木,唯独那稍显廉价而平庸的红月令他难忘。

但说到底,岳明辉和卜凡的哥哥还是不一样的。

与其说是对哥哥形象的投射,倒不如说是温柔本身的投射。

随着他们之间共同经历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份纯粹的东西渐渐生长,占了上风,挤压了所谓的崇拜,和关爱渴求。

岳明辉出厂的那一天,卜凡冷脸看着渐渐驶离的保姆车,心突然变得通透。

好像人类就是这样笨拙的生物,非要失去的时候才能顿悟。

那份隐晦而不能见光的东西,是爱,卜凡终于百分百的确定。

 

7

一起创造的过去变得丰富,岳明辉的形象在卜凡心中渐渐立体起来,那种名为崇拜的东西也逐步减少:原来这个高材生也会在考试前临时抱佛脚;原来学了再多的力学分析跳舞的时候还是会重心不稳;原来曾经最爱在咖啡店里点杯咖啡配着三明治的人现在也会为了个鸡蛋灌饼加不加里脊和他拌嘴。

原来他在外面维持得了完美假笑,回了无人的地方也会在被子里边哭边颤抖;原来外人眼中天塌不惊的队长,也会紧张焦虑到反复撕咬自己的手指,还要靠止痛药来维持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上帝撤走了那些精致繁复的装饰,把一个有些“不堪”的岳明辉摆在卜凡面前,等着看卜凡的反应。

结局一般有二:一是感情的总量减少,二是另外一些情绪补上了缺失的部分。

卜凡显然选择了第二种。

他应当要感谢这种所谓的形象崩塌,这让岳明辉变得真实,让他可以理解岳明辉。

理解他的迟钝,也理解他的谨慎。

而这种理解推动着卜凡的感情,应该怎么说,占有欲吗?

因为理解他,所以更需求被他理解;因为看到他的脆弱,所以更想要被依赖。

因为爱,所以更渴望被回应。

不是对外人的那种温和有礼,也不是对木子洋和灵超的那种维护和关怀。

卜凡想要的回应,比这些多得多,他想要炙热的,真诚的,赤裸裸的,不被理性克制的。

正如他给出的那样,才足够相称。

每一次看似无意的触碰,每一句状似随口的玩笑,每一个眼神,微笑。

他决意给出自己最好的,最真的,他想要比任何人都贴近岳明辉。

然后终有一日,即便是迟钝的岳明辉也会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过往的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卜凡都是这样热切而期待的等着他的回应。

卜凡计划周全,也有足够的耐心,他在等。

 

8

但卜凡等到的是什么?

卜凡想起看完五四晚会的那天晚上,岳明辉对他说自己要去参加新说唱时候的兴奋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的砸了一下床。

有些人就是不疼就不长记性。

他想把岳明辉圈入自己的安全圈里,向全世界宣布这个人我罩着:只要是一起参与的采访没有人敢在卜凡面前提岳明辉“老”,“墨迹”或是“唠叨”,没有人可以问岳明辉有关于过去恋情的敏感问题,没有人可以让胜负欲十足的岳明辉输掉比赛,没有人可以像在大厂里的镜头一样冷落岳明辉。

岳明辉要闯荡,卜凡不会拦着。

“不是不让你去你知道吧,你发个微信问问XX,你问问他当时人家怎么说他的?”卜凡在岳明辉面前啪啪的拍打着手机,“你,你现在去不合适你知道吧。”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岳明辉巧妙地回避了上一个话题,“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天赋。”

卜凡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觉察到自己的说辞是如此苍白无力。是啊,岳明辉是成年人了,选择什么,会有什么后果,他自然清楚,也做好了准备去承担。

卜凡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身份在说着这些?

他的关怀起到了反作用,让岳明辉肆无忌惮的想去接受外界的风雨,这让卜凡恼怒。

岳明辉却在此刻把他拥进怀里,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边揉着他的头发,边念叨着:没事儿,哥哥就去玩玩儿,了解一下。

其实卜凡很喜欢岳明辉身上这件藏青色的校服,柔软而松垮的质地和他本人有几分相似。

但岳明辉总是如此冷酷的向他证明,在柔软的外表之下是他执拗且不为任何人而动的心。

此刻那件衣服上面留有极其浅淡的红月后调,混合着岳明辉的气味,隔着衣服的布料,带点温度的烫进卜凡的身体里。那气味一路上行,弥散进大脑,卜凡的思维渐渐停转,几乎就要缴械投降。

他觉得绝望,绝望于岳明辉总用这种哄孩子的方式搪塞自己,绝望于岳明辉到了今天还没有看破以及回应他的感情。

卜凡有些颓丧的挣脱出那个怀抱,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翻身背对着岳明辉。

“你爱干啥干啥吧,我不想管了,别来烦我。”

 

9

从那个晚上起,他们开始一场长达半个月的冷战。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交集,他们算是半专业的艺人了,在镜头前还保持着该有的互动,只是私下里的气氛总是冷的。

两期小视频里没有私下互动,即便是粉丝也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岳明辉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无眠。

互相背对着彼此,两人都挂在床的最边缘处,中间跟隔着条德雷克海峡似的。

卜凡咬着牙,这场冷战是他挑起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先服软。

况且他想要逼岳明辉一把。

 

10

岳明辉没明白卜凡心里的这些想法,却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空虚。

既要准备见面会又要准备海选,明明应该是最繁忙最充实的半个月,他居然觉得空虚的紧。

到了夜里,像是有什么事情没完成一样,总是无法入眠。艰难的挨到今日,五月十七号,终于还有最后一天就要去海选,海选完了无论如何他要去找卜凡把话说开了。

岳明辉把脑袋对着花洒下面,水流把他满脑袋的泡沫冲走,却冲不走里面纷乱的思绪。

说什么呢?他被自己的这个问题难倒了,说实话他还无法完全的理解卜凡恼怒的点,自然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解他。

他想起来有一次采访,主持人问如果闹矛盾怎么处理,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不处理,就憋着。

岳明辉是真的头大。

也不是没想过寻求场外救援,早几天前岳明辉就去找了木子洋出主意,木子洋听了没一会儿就眼神一亮,止不住的笑。

“你别笑啊洋洋,你给我正经出点儿主意,”岳明辉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道个歉?”

或许你听说过欲擒故纵吗?

木子洋心里门清,但没告诉岳明辉:这是自然,既然是欲擒故纵,当然不能让正主知道有人想擒他。

况且他俩的事儿木子洋可不敢插手,为着那些自己和岳明辉两人独享的小秘密小情绪小默契,卜凡没少给木子洋甩冷脸。

这小孩儿吃味着呢。

明明自己以前也是他最亲的洋哥来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木子洋一脸遗憾的拍了拍岳明辉的肩膀,“你看,我和凡子最近也有点闹别扭,到现在还没好,我也愁着呢。”

岳明辉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不过我觉得,你不用道歉,”木子洋补充道,“这事儿你没做错呀,你道歉道不到点子上,保不齐火上浇油。”

既然是欲擒故纵,不纵的远点怎么能一把擒住?

凡子,我的好学弟,做学长的不仅不会破坏你的好事儿,还要帮你一把。

岳明辉觉得木子洋说得很有道理,一边感谢一边反过来慰问了他一番,诸如等我和卜凡开解了,也会想办法让他和你和好之类的。

木子洋满不在乎的答应下来,其实他心里并不在意这个,只要卜凡这一次得偿所愿,自己和卜凡那点根本不存在的矛盾就会自行消除。

孩子大了就是难哄,木子洋若有所思把灵超唤过来,揉着小孩子的头发。

 

11

洗完澡换好衣服,岳明辉磨磨蹭蹭的拉开浴室的门,见到卜凡背对着自己还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戳戳,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

他出了声。

“那个,洋洋借了我一件外套,特别有hip-hop的感觉。”

“嗯。”

“小弟把他平时宝贝的不行的那个蓝宝石吊坠也给了我,说是能有好运。”

“嗯。”

“卜凡,”岳明辉的声音柔软中带着一丝期待,“你没有东西想给我吗?”

卜凡的身影没动,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

“没有。”

 

12

岳明辉躺在自己的床上。

这张床长久的没有被使用了,或者说自从搬到这里开始就几乎没有被岳明辉使用过,此刻它显得如此陌生,没染上一点儿自己的气息。

没了luna rossa的味道,岳明辉更睡不着了,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他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岳明辉闭上眼睛,眼前还残留着渐渐黯淡下去的屏幕的影像,耳畔甜美却空洞而缺乏质感的语音仍在回荡。

长夜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对他呢喃低语:要是过不了海选怎么办?

岳明辉坐了起来,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倚在床上,月光照在他脸上,并不刺眼。

“凡子也真是的,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明明之前还在玩游戏。”

但他又复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他们之间好像几乎没用过打电话这种交流方式。

况且他们还在冷战,谁规定的卜凡一定要搭理自己?

或许在卜凡面前,他总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大概他一向如此。

我的成败得失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么?岳明辉质问自己。

没关系么?有关系么?

就算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的,至少应该发条短信或者说句话祝你好运吧。

运气这种东西,岳明辉一直都欠缺。

他们毕竟是好兄弟,好朋友吧?甚至还要加上他这些日子渐渐意识到的,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那些更多的东西。

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些什么的吧?

岳明辉无法确定。

卜凡背后的拥抱或许只是为了在镜头面前藏起一包烟。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是因为陈博文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所以暂时征用岳明辉的房间。

卜凡为他做的每一顿饭,其实全公司都有吃到。

他那句“只想和他产生点什么绯闻”和“哥哥现在你是一身黑,我有你的DNA”一样是为了押韵。

卜凡把手里的布丁喂给他一半只是由于他在减脂,吃掉一整个热量太高。

他的手,摸过的每一寸皮肤,也多的是别人触碰过。

而岳明辉之所以在他肩膀上红了脸,也不过是因为被碰到了发炎着的耳洞罢了。

也许,一切无关其他?

但又也许他们之间确实有点什么?

 

13

那天晚上他想了太多,脑子像是被巨大的信息量塞住了,转也转不动,直到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没睡多久就又被陈博文叫醒。

“起来做头发做造型准备出发了。”陈博文顶着俩大黑眼圈,声音干巴巴的。

他自己剪视频剪到五六点,还要跑来他们的宿舍喊岳明辉起床外加跟拍一天,其实比岳明辉还辛苦。

岳明辉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不自觉的又摸上了自己的耳垂。

嘶。

比昨天还疼,大约是因为晚上洗完澡光顾着和卜凡置气,忘记擦干耳洞处的水所以发炎了。

岳明辉恼火的顺手抓起床头柜上一瓶晚霜就往地上摔,几乎是同时就听到了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大哥,这一小瓶要五百多,你说cei就cei了?”

“大不了扣工资呗。”岳明辉想了半天,最终无力的回怼到。

化妆,搭配衣服,岳明辉表情很臭,活像个耍大牌的当红艺人,也不知道耍给谁看。

今天上午他去参加海选,另外三人则要去公司继续排练见面会的新歌。四个人坐在一楼餐厅里吃着早饭,卜凡保持着低气压不说话,只有木子洋和灵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岳明辉聊天,整个气氛算不上热络。

“岳岳,车来了,我们准备走了。”陈博文已经在往包里塞单反了。

“去吧,”木子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披着我战袍的勇士。”

“还有我的吊坠!”灵超边喝着粥边补充道。

岳明辉回了两句,起身正要出门,想了想却停了下来。

“博文你拿个镜子,等我一下,两分钟。”

他蹭蹭蹭的上了楼又迅速的回来客厅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耳圈。

既然卜凡不愿意给他点什么,那岳明辉就拿自己的这一半充数好了。

像是固执的示威,或者示弱。

右耳骨位置已经带了一个银色的耳圈,他捏着那个黑色耳圈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红肿的左耳垂,一狠心一咬牙,穿了过去。

疼的他想骂娘。

“欸我的天,”陈博文被他这种坚定地信念惊到,“你那耳洞发炎呢,干嘛非要带啊。”

岳明辉听到一声清脆的筷子碰撞到碗沿的声音,却不知道是谁手抖了。

“行了,走吧。”他侧头状若无意的瞟了一眼卜凡的表情,那人正在划拉碗里的米粒,看不清表情。

要不怎么说人这种生物就是有自虐倾向呢。

 

14

填完了报名表就是漫长的等待,接着是赛前采访。

“我来自北京西城,其实是一个普通人。”

“其实创作作品的经历不是特别多,但是因为足够喜欢也认为自己足够有天赋。”

结束了采访,岳明辉深呼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表现的还算不错,至少保证了一定程度上的谦虚和自信。

“怎么样?”他凑到围观了全程的陈博文旁边。

“挺好的,就是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最近一个人接受采访的时候老晃荡干嘛啊?”

岳明辉有点迷茫。

“我没晃吧?”他的话有点没底气。

陈博文也不和他争,掏出电脑给他看了个他自己的舒肤佳单人广告的粗剪片段。

确实晃了。

“还有好多,还看吗?”

岳明辉摇了摇头。

“以前我晃吗?那平时四个人一起的时候我晃吗?”

陈博文持续的摇头。

电脑里的那个视频在循环播放着,岳明辉于是能一遍遍的看到自己在镜头面前晃晃荡荡的样子。

他在不安,他知道的,人习惯用多余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为什么要不安?为什么只有单人拍摄的时候才会这样?

为什么最近半个月他愈发的焦虑?

还有他思考的那些东西,他们之间的那些东西。

原来那些东西不是单向的。

做实验时的最基本方法,控制变量,他从来都是一个优秀的理科生。

而变量的名字呼之欲出。

“北京赛区,020号,岳明辉,可以进去准备了。”

岳明辉推开了那扇门。
 

15

从表演房间走出来前他向制作人鞠了一个90度的躬。

hip-hop圈的文化和偶像圈不一样,不兴这一套,制作人和正等待着开始表演的下一个选手明显有些讶异于岳明辉的这个动作。

岳明辉也不怕他们嘲笑,坦然的走了出去。

说到底,终究有一部分的自己是个偶像,是偶像团体中的一员,即便他拒绝给自己定性,但他心底里已经认可了这个身份。

认可了有一部分的自己,和ONER,和卜凡捆绑在一起,互相依赖着前进。

身边有一个记者靠过来:“岳岳,感觉怎么样?”

公司交代了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多说,岳明辉便只是笑笑,比了个大拇指。

“现在最想去干什么?”记者追问道。

最想做什么?岳明辉问自己。

 

16

displacement,心理学上的概念,防御机制中的一个专业名词,最本初的作用是为了转移并缓解面对侵犯性或危险行为时的焦虑。

正如这些天他而把自己放逐在对海选的焦虑中一样。

而这个词还能翻译成别的意思:无处可去,流离失所。

在犹疑间,他短暂失去的不仅仅是那张床,那个房间,那个人。

还有对自己身份认知的安定感。

此刻他明白的,重新寻回的,正是自己的所在,是一份自我认定。

他是偶像,是ONER的成员,是卜凡的哥哥,是很多很多不同的身份。

但也是一个普通的,爱着并被爱着的人。

 

17

现在最想做什么?

“回家,我现在想回公司,”岳明辉笑的干净,“和我的队友们一起准备接下来的见面会。”

或许你听说过欲擒故纵?

岳明辉其实并非想不明白,只是一直在之前的关窍上犹疑。

卜凡所不知道的是,作为一个接受过外国文化熏陶的中国人,岳明辉不仅看过三十六计,还读过圣经。

马太福音第四章第七条:不可试探你的神。

记者的镜头已经转向下一个走出来的选手,无人拍到的地方,岳明辉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丝玩味。

卜凡凡,等着。

 

——END——

*灵感来源:   @Tardis 的点梗+最新的新说唱采访 感谢gn的脑洞!

**最后结尾的安排出于作者实在不忍心看兔子被凡凡吃得透透的 反正在这个故事里 兔子欺负凡凡几下 就会甜甜蜜蜜谈恋爱去了 毕竟海选之后没两天就是520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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